风摇翠竹(2 / 2)

上元舞 鲁序涵 3954 字 29天前

他迟疑了一下,“那刚才那条龙?”

皇穆笑:“臣上次斩杀的那条,是乾塔的镇塔龙,镇塔龙本职并非护塔而是镇恶,所以曲晰入塔它并未阻拦,太息海中,就是刚才我们看见的那条特别虚张声势的龙,是护塔龙,只守护主塔,若无令牌,则会破开浮石结界,将闯入者一口吃掉。”

“守备如此森严,且有如此多的灵兽护卫,北绥果有人,能够进来?”

皇穆抬首看看木质阶梯,提步上楼:“这塔只是看起来戒备森严,这些年还有别人进来过。”

元羡好奇:“是谁?”

皇穆笑:“记不清了,小时候听陛下说的,自那时候起,便对此塔的防卫十分不信任。”

两人边行边聊,很快至九层塔顶,楼梯穷尽处有一扇木门,皇穆将之推开,指着室内中心银白色光芒笼罩着的悬浮在空中斑斑驳驳的一盏连枝铜灯向元羡道:“这便是营魄灯。”

元羡近前数了数,这灯有十二连枝,灯体破烂黯淡无光,灯盏中亦无灯芯,那光芒并非铜灯所出,而是将之护在其中。

“便是此灯可结魂养魄,复活已死之人?”

“传说上古时候此灯复活过几位上神,但法术已经失传了。我对传说半信半疑,可若此灯不能结魂养魄使人起死回生,我想不明白陛下为何费如此力气专为此物建镇魔塔。镇魔塔本来并非关押……”她正说着,却停下来,看向门口,元羡不明所以,刚要开口,却见皇穆竖起手指贴在唇上示意他噤声,她拉着元羡向后退退,将他护在身后,召出麒麟阙,拔剑出鞘,戒备地面向门口。

元羡见势亦召出明庭,持剑在手,上前半步,与皇穆并肩,皇穆抬首看了他一眼,还未说话,元羡便也听见了,楼梯处传来脚步声,听声音只有一个人,不疾不徐地拾阶而上,不多时,行至门口。门被推开,一只没精打采的耳鼠飞了进来。

紧跟其后入内者,身着披香台官服,谢卫。

他抬手捏住耳鼠的脖子,轻轻拨了拨它的耳朵,笑道:“有劳。”

那耳鼠在他手中瑟瑟发抖,却突然扭头一口咬住了他的虎口。谢卫轻轻摇头,叹息道:“十分对不住。”说着指尖微光闪烁,耳鼠便在他手中瘫软了。他俯身将耳鼠放在地上,轻轻拍了拍,“睡吧。”

他行至营魄灯前,打量一番,抬手取灯,银白色光芒骤盛,他刺痛了似的收回手,皱眉细细看了半晌,拔出腰间佩剑,施法使其以营魄灯为中心在地砖上刻画结界,那结界将成之际,早已分刃的麒麟阙,飞出两刃,一刃钉在结界将连处,一刃将剑打落,余下的,将谢卫围在其中。

皇穆收起隐身咒,现身对谢卫笑道:“司丞好快的速度,本帅刚至塔顶,不想司丞随后即到。”

谢卫面上闪过一丝惊诧,收剑入鞘,挑了挑眉毛,笑吟吟的,向皇穆稽礼:“公主殿下。”

“司丞至此,是巡塔?”

谢卫脸上笑意更盛:“公主殿下不要玩笑,臣至此处,当然是取灯。”他说着起手掷出什么,皇穆迅疾地拉着元羡后撤几步,将他护在身后。

谢卫掷出的并非武器,而是结界。以他为中心,地砖上燃起一圈墨绿色焰火,焰火中隐隐有些图案,那几十刃麒麟阙被瞬间送出,回归至皇穆手中。

谢卫看着她,在结界内踱了几步,笑道:“公主殿下身后这位,是元羡太子吧?公主殿下带着他做什么?又不是昭晏的先太子。若是崇荣太子在,臣还忌惮一二……”他说话间突然挥出两柄飞剑直取皇穆身后,未及近身,那两柄飞剑便皆化作了齑粉。

皇穆不知什么时候,在元羡身上设了护身结界。

谢卫笑着啧啧道:“公主殿下真是细心。可元羡太子……”他微微摇头。

元羡知道这是激将,却忍不住低声对皇穆说:“帮我现身。”出乎意料,皇穆既未拒绝亦未相劝,起手便将隐身咒解了,在元羡现身的瞬间,麒麟阙再次分刃,刺向谢卫,地上隐隐燃着的墨绿色火焰骤然升腾燃做一道火墙,将麒麟阙挡住,分刃再次合一。

谢卫抬首看了眼,“殿下别徒劳了,这结界乃是天帝所造,臣这一点虽然不过星星之火,但足够护臣无虞。殿下虽然神勇,但这一处的结界,殿下是破不开。殿下略等等,等我想想这灯应如何取。”他回首看了眼皇穆,“当然,殿下若是能指点一二,最好不过,”他说着冲元羡一笑:“这位昭晏的太子殿下,若是知道,若是愿意,也可为我一解疑惑,只是我想,殿下断然是不会知道的。毕竟殿下不同于崇荣太子。”

皇穆将麒麟阙拿在手上转来转去地把玩,笑着道:“天帝?司丞所说的,可是则宴?”

谢卫笑道:“主帅英明。”

“那么,司丞来自北绥?”

谢卫一脸不屑一顾:“臣不喜欢北绥这个名字,听起来地处偏远,穷山恶水,”他说话间试验了几道法术,皆失败了,面上并无焦虑之色,耐心极好地慢慢研究,“臣有一事想要请教殿下,这灯究竟有没有用?臣在披香台这么多年,主塔究竟开过几次,臣与殿下一样清楚,可正因如此,凤晔屡屡催臣将营魄灯送给他时,臣才觉得奇怪,他是不是被人骗了?不过征和也在寻此灯,难道征和也被骗了?”

皇穆微笑:“此事,司丞问我,无异于问道于盲,若不是本帅职责所在,倒真想把这灯送给你,拿回去让凤晔试一试,看看能养出什么。”

谢卫眨眨眼,“公主殿下如此说,那便是这灯,至少在殿下眼中,毫无用处。”他叹了口气,面色惋惜道:“臣也持这个意见,可惜人微言轻。臣在淳熙这么久,在披香台这么久,这一番心血,如今是付诸流水了。”他看着皇穆,“不过也非徒劳,我的公主殿下,清兖,这个名字臣虽然也不喜欢,但较之北绥,还是要体面一些。清兖万灵,皆翘首祈盼殿下……”

皇穆笑着打断他:“清兖众生既如此渴慕本帅,司丞可告知凤晔,让他带着你们的少主,归顺□□,我许你们用清兖为国号。凤晔嘛,司丞主持披香台这么久,在镇魔塔给他选一间风景好的房间总是可以的。”

谢卫饶有兴致地看着皇穆:“公主殿下,臣怎么觉得,殿下似乎明白臣在说什么?”他细细探究皇穆神情,转而看向元羡,颇为玩味地笑笑,“昭晏的太子殿下,请容我向你介绍……”

他话未说完,几十柄麒麟刃向他袭去,却再次被火墙所阻。谢卫了然地大笑,负手看向皇穆,和悦道:“看来,殿下确实是知道的。请问殿下,缘何还在此处?若是为了养育之恩,殿下这些年率麒麟殿征战之功绩,足以报恩。若是为了父女之情,天君若对殿下尚存一丝舐犊之意,去岁又为何会有雷刑加身?”他说着做作出悲痛的神情,“殿下与臣初见之时,殿下的羸弱及蹒跚,臣都不忍……”

谢卫正说得尽兴,见皇穆持剑袭来,惋惜地摇头,“殿下何以如此……”却不想皇穆只一剑便将结界斩开,墨绿色火焰如潮水般向两侧分开,谢卫一愣,面上泛着狂喜:“皇穆你果然……”话还未及说完,便被皇穆的剑芒笼罩住了,不得不举剑抵抗。

元羡克制着自己上前帮忙的心,他知道谢卫的话完全是为了激怒自己,离间他与皇穆,他虽想上前相助,却也知道,此时此刻,他不上前,恐怕就是最大的帮助。

谢卫与皇穆战不过三五回合便被皇穆当胸一剑贯穿,他低头看看潺潺流血的伤口,释然一笑,轻轻叹息:“这些年,在这个微不足道的位置上,法术与功夫皆生疏了。殿下果然骁勇。”他脸色渐渐灰白,艰难道:“公主殿下……”话未说完,皇穆便将麒麟阙抽了出来,他双膝落地,身躯向前扑倒。皇穆正欲回身,谢卫却又摇摇晃晃地跪立了起来,右眼升腾出一阵幽蓝色雾气,雾气渐渐汇聚成人形,麒麟阙再次分刃,将那雾气汇聚的人形围住,却听那阵雾气温和笑道:“主帅不必担忧,在下远在千里之外,主帅所见,乃是在下的幻影。在下凤晔,清兖国师。”他的身形渐渐清晰起来,面孔却看不真切,随着雾气飘摇不已。

皇穆微笑,“原来是凤晔国师,久仰,失敬。这谢卫,是国师的傀儡?”

“不是的,在下不过是在谢将军的右眼中,放置了一枚窥镜。”

皇穆看了眼谢卫惨白枯败面庞上的右眼。

“主帅,请先别将这窥镜毁掉。主帅心中所忧,在下已尽知,君子不强人所难,在下不会,不愿,亦不忍,使主帅为难。素闻主帅骁勇,但百闻不如一见,眼见依然使在下叹服。在下不再赘述清兖众生,对主帅的思慕之情,只想和主帅说,田园将芜,胡不归……”他话尚未说完,谢卫的右眼便被一刃麒麟阙刺穿了,雾气涣散,谢卫的尸身亦化作齑粉散落于地。

皇穆看着元羡,正欲说话,空中却又现出一个人,皇穆还未收回的麒麟阙立时转刃相向,半空中暴起一声震耳欲聋的呼啸,一只虎身九尾的开明兽对着剑刃咆哮不已。

被剑刃团团围住的,身着绛红常服的银发仙人,正是镇塔神,诸西。

他此时看着有点狼狈,一左一右地抱着辟邪与天禄,那辟邪对开明兽十分不服气,龇牙咧嘴地想要挣脱诸西的手臂,前爪向前刨个不停,发出凶狠的“呜呜”声。

“见过太子殿下,公主殿下。”

皇穆松了口气,“塔神……”

“请殿下宽恕小神的失职之罪……小神并非不做抵抗,”他看了眼地上的粉末,“此人踏入巽塔乘浮石下沉之际,小神试过相阻,但此人法术高超,小神不是对手,小神既然不是对手,这塔内便没什么可能将之阻挡,为避免无谓的伤亡,小神便将塔内神兽,尽数收拢在身边。”

皇穆对此没半点意外,“太息海中的护塔龙?”

诸西起手释放出一个水球,水球内一条小小银龙正遨游其中。

皇穆点点头,“如此便好。”她俯身将谢卫丢在地上的耳鼠拾起来,抱在怀里,凝神聚灵力于指尖,在小鼠额上点了一下,小鼠抖了抖耳朵,缓缓睁开了眼睛。皇穆轻轻捋了捋它的毛。她施法将地上的粉末收拢,从腰间取出一粒红色珠子,将之收在其内。对着地上谢卫未曾画完的法阵看了看,对诸西道:“请塔神将此处复原吧。”

她回身看向元羡,面色疲惫,“殿下,臣要进宫面见陛下,殿下可要同往?”

元羡看着她,犹豫一番,“我在此处善后,你去就好。我在鹿鸣堂等你。”

皇穆点点头,将耳鼠递给元羡,“这只耳鼠是何淼的,请殿下代臣转交,”说着看向诸西,懒懒道:“烦请塔神,将塔顶的出口打开。”